AstronNautes-

【罗铁】All Falls Down

-MCU，James Rhodes/Tony Stark，斜线有意义

为我的冷门船添砖加瓦，内战之后的编造，与原作不符的地方均为私设。

“不！”

托尼·斯塔克大叫着从床上坐起来，过速的心跳仍未平复，他张开嘴如缺氧一般急促喘息，良久，虚弱地抬起手抹掉额头上的冷汗，咬着牙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叹息。

眼睛慢慢适应了黑暗，他抬头，蓦地发现床边还坐着一个人影，条件反射般直腰举起手，右腕上的便携手甲随之展开，掌心炮瞄准后，面前的人很快作投降状。

“喔喔、自己人，放松点，托尼。”

目光聚焦后托尼才颓然松了口气，他疲惫地闭上眼：“抱歉，罗迪，我只是——你吓到我了。”

“你的噩梦应该比我更可怕。”詹姆斯·罗德撇了撇嘴，用手支撑着床边把自己从轮椅上挪到床上，凑近了一点，眼神颇为担忧，“怎么回事？”

“没什么。你为什么没睡觉？你从什么时候开始盯着我的？”托尼并不正面回答。

罗德神色复杂地看着他，转头吩咐星期五将卧室的玻璃调回透明，阳光顿时充斥了整间屋子，托尼本能地挡住眼睛皱了皱眉。“事实上，现在是下午三点。”

“……我几点开始睡的？”

“一个多小时前，吃完午饭你说你要调试一下义肢，然后在工作台旁边趴着睡着了，我让你的战衣把你送回了卧室。”

托尼揉着太阳穴点了点头，记忆逐渐回归惊醒后不那么清晰的大脑。罗德紧接着说：“……托尼，我很担心你。从西伯利亚回来之后你就变成了这幅样子，到底发生什么了？”

距离复仇者联盟史无前例的内讧刚刚过去一个月，由于机场里的那次战斗，罗德有一大半的时间都在昏迷，甚至连托尼去了一次西伯利亚都是后来才盘问出来的——他从昏迷中清醒时正好看到一个遍体鳞伤的托尼·斯塔克坐在他的病床前，几乎以为自己还在无意识的噩梦里。

总之他能从空荡荡的复仇者大厦里看出这次争斗的结果，而这件事逐渐变得更明显起来：昔日复仇者联盟的核心美国队长和支持他的盟友成了联邦的逃犯，索科维亚协议稳步推行，罗德却不能从托尼的任何表现中察觉到一丝喜色。这次“胜利”纵然被称作胜利也依旧代价惨重，托尼对雪原上发生的事和他的重伤缄口不提，只是在恢复好后把也已能下床的罗德接回大厦而后封闭了这里，把无休止的记者的好奇心和政府的盘问堵在门外（后者亦有大半是罗德的功劳），专心研究战衣的简化工作——主要是腿甲部分。

斯塔克专利的战衣和动用斯塔克工业的势力和财力请来的顶尖医生尽最大努力保住了罗德的上半身，最后给出的结论是他只能在轮椅上了此余生；拥有尖端科技和超强智力的托尼·斯塔克当然不服气，很快造出了一套量身定制的外骨骼，当年在华盛顿特区的听证会上把新出世的杀伤性武器说成高科技义肢的他大概怎么也想不到今天，颇有种一语成谶的悲凉和无奈。

白天他们一起调试、适应外骨骼，并没有什么异状，晚上罗德偶尔被恢复期的疼痛惊醒时，会看到实验室依旧亮着灯，托尼的身影映在玻璃幕墙上，他只是坐着，不知道在做什么。罗德盯着他的背影许久，还是没去打扰。但他至少能在相处时看出托尼近来十分缺乏睡眠，他用托尼给他的权限接入了星期五对其主人的健康监测，AI机械合成的语气带着无奈对他说造物主这几天比先前更加固执，拒绝了她提出的一切有关他身体的建议，希望罗德能就此提供帮助。

然而当罗德问起在西伯利亚发生的事时，AI又极其维护主人的隐私，时至如今他知道的也只有托尼发现索科维亚协议签订期间发生的乱子都是敌人的阴谋，追到西伯利亚寻找队长和他的朋友，而后狼狈地孤身回来；罗德猜测最重要的在那段未知的空白里发生的事是导致托尼如今这副样子的原因，却又完全无迹可寻。

托尼在他面前滴水不漏，除了眼下未褪去的淤青也遮不住的黑眼圈外看不出什么端倪，罗德在得到过几次冷处理和敷衍回答后也不再明着尝试，二人在同一屋檐下堪称活得各怀鬼胎，唯一的共同点大概就是夜里的噩梦。罗德经常梦到从高处坠落，不只是这次，他清晰地记得他曾经飞过的138次任务，而这些本该圆满完成的工作在梦里都变成了灾难。可罗德事实上并不怎么在意，几年前从托尼的豪宅里光明正大地“偷”走这件战衣时他就意识到托尼得心应手的飞行和一次次本该不由他负责的壮举是多么危险的事。他把每次飞行都当成最后一次，而军人在战场上受伤至少算是常有的事。

那托尼的噩梦里都有些什么呢？罗德觉得他得好好跟托尼谈论一下这个问题了。后者从床上爬起来倒了杯咖啡又径直走向实验室，他连忙驱动轮椅拦在他面前。

“又不是我明天站不起来世界就会毁灭，你不用那么着急。”

托尼微低头看着罗德，眨了眨眼：“那我们现在干什么？我陪你打几局高尔夫吗？”

罗德失语：“……我觉得你该休息一下。”

“我已经休息太久了，”托尼说，干脆绕过罗德继续向前，头也不回地补充，“你不明白，罗迪，我该——”

罗德没等他说完，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角向后拉。他的手劲倒没受伤势影响，托尼猝不及防，没拿稳的咖啡杯脱手摔得粉碎，而他也向后趔趄一步跌在地上，右手紧接着传来一阵刺痛——他的手掌被瓷杯碎片划出一道伤口。罗德愣住，他手比脑子快，忘记考虑托尼现在似乎有点岌岌可危的身体状况，只好磕磕绊绊地道歉：“喔、对不起托尼，我不是想……你的手没事吧？”

他还在聒噪，托尼却没有理会他，沉默地坐在地上，丝毫不顾手上的伤口已经渗出了血。罗德没有得到回应，闭上了嘴，垂下视线看着托尼，半晌慢慢倾身把他搂进怀里。

托尼的声音有些颤抖：“我应该…应该先去处理一下伤口。”

“不会比你一个月前受的伤重。”罗德堪称无情地打断他。

“你这样很肉麻。”

“那我现在就走？”

“——不、别，我……”托尼顿住话音，双手却抬起来环住罗德的颈背，学乖了不再说话。

罗德能感觉到尚带着温度的血液浸透他的T恤而后很快冰冷下来，他叹了口气，拍拍托尼的后背，思绪转得很快；上回他们这样拥抱是什么时候来着？似乎是斯塔克夫妇的葬礼上，彼时已经去参军的罗德请了假匆匆赶回来。在他们分别的三四年里罗德隐约听说斯塔克家的公子哥仍旧是往日那副脾性，天资异于常人的聪颖却不愿意走正道，霍华德·斯塔克大概要找个新的接班人；如今见面，或许是一场意外让纨绔子弟一夜之间成熟起来，托尼穿着一套怎么都不会在他的衣柜里见到的黑色西装，得体地主导整场仪式，没有情绪崩溃和歇斯底里，只在墓碑前弯腰献花时罗德注意到一滴因重力滴落的眼泪。

但葬礼结束后托尼久久没有离去，他不由分说地遣散了所有安保人员，所以罗德也不敢走；军方的消息总是更灵通点，他猜到斯塔克夫妇的死或许不只是如向外界报道的那样是一次纯粹的意外，很难说那些潜伏在暗中的人（如果有的话）是否还会盯上托尼。他藏身一棵树后，静静地看着他的旧友，他以为托尼支走身边的人是为了说些什么，可他只是突然垮掉力气一样，缓慢地坐在墓碑前垂下了头。他还是没有哭。

天色阴沉下来，随后落下了第一滴雨。托尼并没有离去的意思，任凭雨水和溅起的泥土染脏了那身昂贵的定制西服。雨势渐大时罗德觉得就算暴露偷看的事实也得干预一下，他撑起伞，快步走到托尼的身后，雨声掩盖了他的脚步，他只好再呼唤两句。

“托尼，我们走吧。”

而托尼看上去并不惊讶他的出现，也十分听劝地站起来转过身。罗德盯着他的双眼，令他有些惊讶的是那双眼里一片空白——没有愤怒、没有悲伤，只是空白，甚至让人有些惊惧。身体先一步行动于思考，他把伞丢到一边，伸手将托尼抱进怀里。托尼没有抗拒。

“罗迪，我没有家了。”

雨水不该是温热的，罗德贴心地没有点破这些沉默的眼泪，只是耐心地等待他从哽咽中回转，轻拍着他的后背，一次次保证似的低语“我在这儿呢”。

二十余年后的托尼没有哭，罗德会说是压在他身上的那些重责剥夺了他哭的权利，他只是难得卸下了所有游刃有余的表象，语无伦次起来。

“我不知道……我做的一切都是对的吗？我好像一直在非常努力地闯祸，从奥创开始——我失去了贾维斯、我几乎毁掉了一个国家，我害了那么多人，想要弥补却又——”他突然止住话音，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我做错了吗？”

罗德无言，他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作为朋友以及立场相同的战友，他可以不假思索地回答“当然没有”，这也是他一直想对托尼说的，他想说我知道你的心意、知道你在努力做正确的事情、知道你为了保护这个其实本不该由你保护的世界付出了多大代价。可是他不能，自奥创的智械危机来发生了太多事，他们被这些连锁反应推着走，失去了深刻思考的时间。他完全清楚托尼的愧疚自责都来源于什么，或许聪明人有时也需要盲目的安慰，但更大的可能性是这些盲目的安慰只会适得其反。

所以他只是又抱紧了托尼，像二十余年前一样轻拍他的后背，纵然怀里的人早不是他初识的那个稚气未脱却早谙世事的未成年天才。罗德没有再追问关于西伯利亚的任何事情，那是托尼自己的心结，以他的性格旁人自然无法强行帮他解开，于是他们沉默地相拥，在所有人的视线之外，像是回到了那个被埋葬在记忆中的雨夜。

良久，托尼意识到失态，渐渐平静下来。呼吸的频率趋于平缓，他挣扎了一下，从怀抱里脱出。两人无言地对视半晌，罗德敏锐地察觉到他的眼眶和脸侧都漫上了红色，或许还有些尴尬，大概一个长时间的、真情实意的拥抱（而非逢场作戏）并不是如今的托尼·斯塔克擅长的。他想了想，换了个方式缓解气氛，在托尼面前筑好了台阶给他下。

“你想哭一场吗？”

“什么？”

“我不会说出去的，来吧，肩膀再借你靠一会儿。”

“哦，罗迪——闭嘴。”托尼翻了个白眼，伸手作势要打他，最终，那只手轻轻地落在罗德没有知觉的腿上，攥成了拳。

罗德笑了笑，将掌心覆盖上去，“走吧。去处理一下伤口。别在我怀里失血过多死去，到时候我可解释不清咖啡杯是怎么杀人的。”

托尼·斯塔克、一个月以来久违地、勾起第一个真心的笑意。

fin.